消失的村庄,不灭的历史:铭记惨绝人寰的抚顺平顶山惨案

消失的村庄,不灭的历史:铭记惨绝人寰的抚顺平顶山惨案

平顶山惨案遗址纪念馆

平顶山惨案

是“九一八事变”后,侵华日军对中国进行的第一场针对无辜平民的大屠杀。1932年9月15日,抗日救国军第四路、第十一路进攻抚顺,重创日本军队。日本军队展开报复行动,于1932年9月16日将抚顺煤矿附近的栗家沟、平顶山等村村民3000余人集中,之后实施了灭绝性的屠杀,之后又追杀了闻讯逃亡的千金堡村24名居民。

抚顺平顶山惨案

来 源:枫乡融媒 徐桂英整理

日寇当局怎样策划和制造了这次事件

1932年9月15日,辽宁民众自卫军李春润部对侵占抚顺的日军进行了一次打击。日寇驻抚当局对这次自卫军进攻抚顺,感到极度恐慌,称这次事件叫“抚顺袭击事件”。他们所以受到如此巨大的震动,主要是由于自卫军的力量不断壮大竟然发展到敢于打进矿区,这对日寇来说,是个严重威胁。因此,如何对付自卫军,如何对付这次“袭击事件”,就成了他们压倒一切的头等重要的问题。

日寇驻抚顺当局所以把这次“袭击事件”看成这样严重,还有一个重要因素,这就是这次事件前不几天伪抚顺县公安大队长李海峰和副大队长邢龙九的哗变起义。原来自卫军没有进攻矿区之前早有风声要打抚顺,日寇为确保矿区安全,命李、邢屯兵郊外负责防御,同时派日系指导官岛崎和宪兵龟田二人,名义上协助布防,实则监视李、邢行动,但李、邢早有起义归正之心了。

一天行至搭连郊外,见机会已到,义旗一举,挟持岛崎、龟田二人一路东上,投入自卫军(龟田后来行至半路逃脱)。这件事也颇使日寇当局大为震惊:两个公安大队长竟然受自卫军影响发生哗变,这就说明抚顺内部治安存在着极大的“隐患”。李、邢一起义,紧接着又发生了“抚顺袭击事件”,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日寇当局就认定自卫军袭击必与李、邢起义有关,因此感到问题特别严重。

怎么办呢?怎样对这次事件进行报复呢?

同一切反动派一样,日寇当局就迫不及待地从以下两方面着手:一面“剿匪”,另一面“剿民”,即亦一方面向自卫军大举追击、围攻,一方面对无辜百姓实行“三光”政策,进行血腥镇压,搞法西斯白色恐怖,以此来压服中国人民。平顶山事件就是日寇法西斯疯狂烧杀的“剿民”政策的产物。

当时日寇驻抚顺的首脑机关和主要头目,有以下这些:奉天独立守备队抚顺守备队第二中队队长川上岸(陆军步兵大尉);抚顺宪兵分遣队队长小川一郎(陆军宪兵准尉);警察署长前田信二;炭矿矿长久保孚。

伪满方面的首脑机关是抚顺县公署,主要头目有:日本参事官山下满男、原田庆幸;日本指导官立田寅太;县长夏宜(中国人);警察局局长佟世勋(中国人)。

上述这些机关和头目,身负治安之责而权力最大者是守备队长川上岸,其次是宪兵队长小川一郎。

日寇当局根据什么作出了对平顶山居民采取全面杀光的决定呢?为什么要采取这样残酷的手段呢?这首先取决于日本帝国主义极端残暴的侵略本性,其次则须了解日寇当时所以采取这一行动的目的所在。

消失的村庄,不灭的历史:铭记惨绝人寰的抚顺平顶山惨案

大刀队进攻矿区主要是中路打的比较激烈,中路进攻的路线,又主要是从千金堡和平顶山方面来的,因此就在这条进攻路线上确定一个堡子作为烧杀对象,结果这个堡子就落到平顶山身上。日寇当局这样做的目的,简单说不外乎两点:

①防范自卫军再度袭击矿区。日寇当局企图通过对一个村的血腥镇压来对市郊周围各村起个“示范”作用,让市郊各村看看,如果自卫军再来而不及时向“皇军”报告,甚至给他们打掩护,那就要遭到像平顶山那样的下场,同时为其下一步开展市郊的“并村”工作,拔掉自卫军的市郊据点,铺平道路;

②为在战斗中死去的十几个日本守备队和在战斗中被烧掉的几间日寇房子报复

当然把平顶山三千多居民全部杀绝这样大的事情,日寇当局也不能不考虑需要假借一些理由作为借口,以欺骗群众。当时都有些什么“理由”呢?

第一,大刀队路过平顶山,平顶山居民没有及时向附近日本宪兵分驻所作报告,这显然是与大刀队有暗中勾结。又据宪兵队的密探牟文孝的报告,大刀队进攻平顶山是由一个大麻子带路的。这个大麻子是“煤黑子”(矿工),是平顶山一带的人,后来大刀队进攻北大井也是平顶山居民给领的路。

第二,大刀队进栗家沟烧日本卖店,据说有一个日本人叫瓦列山隐的,在烈火熊熊之际,他躲在锅炉房里,目击有平顶山居民在抢卖店的白面。这就更加证明平顶山居民同大刀队有勾结,里应外合,串通一起。

这两点理由,一句话就是:平顶山居民“通匪”,必须全部杀绝。这完全是强盗的逻辑,是毫无事实根据的。

首先,大刀队是夜半更深从平顶山路过,许多居民根本不知道,而第二天一清早六点钟日寇当局就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决定要大屠杀,时间相距这样短,这显然不是居民报告不报告的问题,相反,而是赤裸裸说明日寇当局蓄意屠杀,早已“胸有成竹”,而且时间相距这样短,日寇狗腿子那里来得及去作调查了解谁是大刀队的引路者,这也显然是特务们由于交不了差,而胡乱捏造的事实。事实上大刀队引路者并不是平顶山人。

其次,卖店被烧,部分居民乘机扛走一些白面,这件事是有的,但这无论如何不能被认作是所谓“通匪”的根据。人们当时所以去扛白面,是在这样情况下干的:眼看卖店就要被烧得精光,不扛也是白白烧掉。绝不是有预谋的计划行动。特别明显的是:扛白面的并不限于平顶山人,卖店是在栗家沟,栗家沟人去扛的更多,别的堡子里的人也有去的。平顶山同栗家沟紧连在一起,中间只隔一个铁丝网和一个小河沟,可是“楚河汉界”分的非常清楚,日本鬼子在河沟这边栗家沟一个不动,河沟那边平顶山鸡犬不留,其用心是非常明白的,就是有意拿平顶山来作“试验”,拿平顶山来“示众”。

原来在日寇的眼睛里,栗家沟和平顶山的地位是不一样的,栗家沟住的大部分是住工房(即把头招骗来的单身工人住的大房子)的工人,受把头的严密控制,没有人身自由,全是西露天矿的矿工,炭矿要靠他们挖煤,有比较深一层的关系;而平顶山则不同,那里住的是“自由户”不受把头直接管辖,工种也比较复杂,不完全是直接挖煤的矿工,同炭矿的关系较栗家沟为远,两相比较,显然只能取平顶山而不能取栗家沟。所以问题非常清楚:不是谁有“通匪”谁没有“通匪”的问题。即使退一万步说,平顶山有所谓“通匪”分子,小小一个堡子何患查不出来,有什么必要大动干戈,在几个小时内迫不及待地不分青红皂白,把全村的人全部杀光,无一幸免?

由此可见,屠杀平顶山完全是日寇当局蓄意制造出来的。必须制造一个借口,把“通匪”这条大罪硬栽到平顶山居民身上,这样,他们就可肆无忌惮地在平顶山大烧大杀了。

驻抚日寇的决策人物确定对平顶山实行大屠杀的罪恶计划在脑子中酝酿成熟后,就紧张地行动起来,进行策划部署,争取在最短时间内闪电式地突击实施。

根据当时当事人之一于庆级提供的两次重要紧急会议情况,可以完全看出日寇决策人物是怎样急急忙忙地阴谋策划了这次大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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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平顶山惨案的日本士兵军官合影

农历八月十六日晨六时左右,在自卫军全部撤退后不到两小时,日本几个主要头目先在日本宪兵队小川办公室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到会有守务队长川上、宪兵队长小川、抚顺县公署日本参事官山下、县公署外事秘书兼县长翻译于庆级,一共四个人。

川上首先说:“昨夜大刀匪的进攻是由栗家沟分所反映的。大刀匪攻矿区,平顶山周围那几个屯的老百姓是知道的,但并未向分所报告,所以肯定他们是通匪的。现在核计一下如何处理那几个村的问题。”

山下问:“怎么处理?”

川上截然回答:“把他们全部烧光、杀光,你们(看看山下和于庆级)有什么意见?”

山下小声地说:“我们没有啥意见,不过要这祥,是否有些过于厉害?”

川上又截然说:“这是应该的。"

川上接着提出,从现在起把那几个村子都看起来,不准往外走人,设岗,禁止通行。同时川上向小川要了六个翻译。小川告诉说:“宪兵队有两名,其他要跟日本警察署要。”这次会议就开到这里。

会后,紧接着又召开更高一级的“机关首脑会议”,时间大约是上午八点多钟,会议地点在炭矿长会议室,参加会议的人员,日本方面除川上和小川外,还有警察署长前田信二、日本炭矿长久保孚等,伪满方面有日本参事官山下满男和原田、指导官立田、警察局长佟世勋、县长夏宜、翻译于庆级等。

川上把召集这次会议的目的说完之后,就对情报机关工作没有做好严加申斥,接着就把这次事件完全归罪于平顶山附近的居民,因此这些村屯统统是“通匪”,这几个村屯的村民真是“刁顽”极了,决定要用烧光、杀光的办法来对付他们。

久保孚听完川上的讲话,提出反对意见,认为不应当烧光、杀光,只应当对为首者进行处理。久保孚站在炭矿的角度,考虑到一旦对那几个村子烧光杀光,后果将是严重的,人心惶惶,工人不能安心生产,他所担负的煤炭生产和增产任务就要完不成,从而直接影响支援侵华关东军的作战,因此,他提出不同意见。

久保孚说完,川上很不满,立刻威胁说:“抚顺治安由我负全责,谁不同意,今后如果再发现昨晚事件就由谁来负责。”

 

他这一说,谁也不吱声了。川上又征求伪满方面意见,问到夏宜,夏宜表示没有意见。

川上最后决定:具体执行屠杀任务交由守备队和宪兵队负责,屠杀现场确定在平顶山东山坡,在屠杀同时把居民的所有财物和房屋都烧光,办法是告诉他们到东山坡集合,听守备队长讲话,务必用一切方法把他们都赶出来。

这两次会都开的很匆忙,不多时间就简单草率地结束了。从这两次会上可以清楚地看出:日寇决策人物在没有召集这次会议之前,早已心中有数,当袭击事件一发生,早已决定采用疯狂的法西斯屠杀来对付这次事件;也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个操生杀予夺大权的决策人物是守备队的川上和宪兵队的小川,特别是川上。

从这里尖锐地向我们说明一个问题:一个日本陆军大尉在一个殖民地的国家里竟然权力大到这样骇人听闻的程度,他脑子一热,就可以随心所欲,决定杀三千居民这样重大的问题;从这里又反过来说明:沦为殖民地,生活在日本帝国主义铁蹄下的当时东北人民的命运是多么悲惨!

川上利用上述两次会议,为他精心策划出来的一场大屠杀计划取得“合法”形式的目的达到了。

大屠杀的原则已在会上作出决定,下一步就是具体执行的问题。实际上他的屠杀准备工作早已抓紧进行,他一边召集首脑人物开会,一边早派出他守备队的人去侦察地形(屠杀现场)和进行其他各项准备,包括善后处理工作。等他开完会部下对他交给的各项任务都已做好,所有人员整装待发,只等下命令了。

根据会上决定:这次执行屠杀任务交由守备队和宪兵队负责,实际上主要力量是守备队,宪兵队只起配合作用。守备队一共拿出了一百九十多人的兵力来完成这次屠杀任务。

那么,宪兵队的配合工作又是怎样准备的呢?

据当时宪兵队翻译王长春(又名王广维)的回忆,小川到炭矿长会议室开会时就告诉宪兵队人员非紧急事情不要外出,全部在家等着。等他从炭矿开会回来,就立即召集所属全体人员开了一次紧急会。

会上他对大家说:“我刚才从守备队开会回来,今天下午开始扫荡平顶山。兵力问题主要依靠守备队,守备队共有八个小队,参加扫荡去六个小队,共一百九十多名,我们宪兵队只去八个人,即我、镰田,武田、岛峰、龟田、王通译(即王长春)、金子守一、牟文孝等八人,其余的人可在队留守。我队的任务是在扫荡中作掩护工作,具体扫荡及其善后处理,包括焚烧房屋和尸体,都归守备队负责。任务完成后须得到守备队通知方可集体回来。现在武田伍长赶快往朝鲜居留民会打电话把金子守一叫回来,王通译通知牟文孝也要马上回来,镰田军曹立即打开仓库,准备好武器和化装服装,等金、牟到齐后,马上出发,分三批坐小车到守备队集合。”

这次会也很简单,就是布置任务。

小川讲完,武田和王长春分别打电话把金、牟找了来。金、牟一到,小川又把八个人叫在一起叮嘱一番,勉励他们要“勇敢杀敌,做好掩护工作”。接着换便服的换便服,拿武器的拿武器,就要准备出发。

临出发前,小川想起了一件事:用什么办法能够把平顶山居民顺利地哄骗出来?他把这个问题交给王长春和牟文孝去考虑。

王、牟二人确定用欺骗的办法把居民哄出来,就说:“昨晚大刀会袭击平顶山,居民没有一个受到伤,‘大衙门’为纪念大家太平无事,来给大家照像来了,大家传一下,都到大庙前去集合吧!”

这个办法被小川欣然采纳。说完,他们就出发到守备队去了。

到了守备队,川上把参加屠杀平顶山的人员全部集合在一起,把守备队和宪兵队在执行任务中的分工和有关事项向大家讲了话。

他大意说:“从现在开始扫荡平顶山,先是用宪兵队和守备队的密探把当地的居民集合在一起,等集合齐全后,宪兵队给联络时,再向前进行扫荡,至于善后处理由守备队负责,房屋尸体全用汽油烧毁。宪兵的任务是掩护工作,但在现场执行中如果守备队方面兵力不敷分配时,宪兵队亦应参加扫荡。

宪兵队必须得到守备队联络兵扫完了的通知,才算完成任务。现在开始出发。守备队和宪兵队的密探、翻译先去。如果用软的办法哄不出来,就必须使硬的办法跟上去,软硬兼施,务必把这些活东西都赶出来,无一漏网。”川上布置完,刽子手们便全部出发了。

随后,川上坐小车也到现场去亲自指挥这场大屠杀,同车去的有小川和于庆级(于是机关首脑会议后被留下陪同去的)。到了平顶山附近村屯的日本分所,车子停下,川上又出来作进一步部署,把几名日本军官叫来,告诉他们如何到平顶山逼赶居民,如何具体执行他所布置的命令。

布置完,稍候片刻,又驱车前进,到了距离屠杀现场约500米的南侧的一条公路上停下,等候事件的发生。这时大约是上午11点多钟。

至此,一场骇人听闻的空前大屠杀,从阴谋策划、开会部署到其他有关准备工作,已全部进行完毕,从大刀队进攻开始到这时,中间相隔不过12个小时。

大屠杀的经过

川上到达平顶山附近日本分所把大屠杀的任务进一步部署之后,守备队和宪兵队的特务们接着事先计划好的哄骗办法就进到平顶山街挨家告诉开来。

平顶山是一条很长的街,几个特务去解决不了问题,挨家叫又叫不过来,群众听了并不马上见诸行动,许多人根本就不想出来,有出来的也是稀稀拉拉,动作很慢。

特务们通知几家之后发现,单靠这个办法行不通,他们考虑到:要完成这样一次空前规模的大屠杀计划,行动一定要迅速,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把居民赶在一起,否则时间一长,泄漏机密或被居民看出破绽,事情就不好办了,而且他们的头目也是要求越快越好;说是要去照像,群众行动势必迟缓,好几百户人家连老带幼几千人,得等什么时候才能聚齐呢?

因此,他们就决定放弃这条办法,干脆代之以武力逼赶来达到迅速集中的目的,这样,全副武装、气势汹汹的守备队就出动了。他们分乘四辆大卡车往平顶山驶去,车子到了平顶山北头就站下,只有一个车子上的刽子手下了车进到平顶山街,其余三辆就分散开来,一部分兵力把平顶山全村包围起来,严密封锁,不许进也不许出,大部分兵力则集中到平顶山东、西两个大山头,把住关口,严防大屠杀时大刀队为了营救居民可能再度发起的“袭击”。

进到平顶山街里来的这一群恶狼,又分成若干伙,从平顶山北头到南头接门挨户把居民往外赶。这群恶狼手里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全副武装,面目狰狞凶悍,一闯进门,杀气腾腾,如临大敌,有的咆哮:“快快,红胡子要来,要打仗,快到南边躲去!”

有的咆哮着:“快快,红胡子要来,快到南边草坪上给大家照像去!”

有的则说要丢炸弹快到南边躲去!还有的干脆什么也没说,就是一个劲用刺刀逼着走。这时正值中午时分,许多人还没有吃或正准备吃午饭。

人们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逼赶大为惊愕,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更无暇思索照像同红胡子有什么关系。

由于事前毫无准备,大家只顾害怕,都不想走。

“八嘎,什么慢慢的有,快快的,快快的”,刽子手们一边嚎叫着,一边把刺刀指向居民胸前。

就这样,人们挨家挨户的被赶了出来。每一户人家被赶了出来之后,刽子手们还要翻箱倒柜,屋里屋外彻底搜查一番,不让有一个漏掉的。在北头大吵大嚷的时候,南头的住户就都纷纷忙于卷铺盖,收拾贵重的东西,准备随身携带,他们似乎看出一些苗头,一旦不幸房子被烧,身上起码也得留一床被。

刽子手对于你身上带什么东西一概不管,只要你走就行。不多时间,全村家家户户都被赶了出来。居民在前边走,刽子手在后边用枪托撞,脚尖踢。有一些缠足的老太太和老弱病残,因为走的慢,刽子手们就把他们打翻在地拖着走,有的干脆一枪打死或用刺刀刺死。

在刽子手们的刺刀逼赶下,一簇簇的人群,连跌带爬地向着刽子手们已经安排好的屠场走去。

正在赶着走着,骤然一声尖叫:“洋鬼子烧房子啦……”人们回头一看,一片浓烟弥漫,大火冲天,刽子手们果然按照预定计划用汽油把每家房子给点着了,人群中激起了一阵阵的紧张动荡,然而手无寸铁的人们,面对着全副武装的强盗有什么办法呢?人们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房子被烧掉。他们以为无缘无故被烧掉房子已经坏到头了,哪里还能想到更大的灾难——死亡!在等待着他们,哪里还能想到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即将被残酷杀害的屠场!

刽子手们挨门挨户的逼赶,不到一小时,全村的人都被赶到屠场去了,村子里除留下因走不动被当场刺死的几具尸体外,空无一人。

事后才知道有个小商人叫马长顺的,在逼赶的慌乱之际,自己的一个七岁小孩在街上看到刽子手们打死人,赶回家去告诉他父亲,马看出来头不妙,急中生智,用被子包身,率领全家五口人,逃避到房后厕所的大粪池里去,才得以幸免,这就是整个村没有被赶去的唯一幸免的五个人。

刽子手们选择的这块屠场在平顶山南端,是一块播种牧草的草坪。它的西面是断崖陡壁,即当年用电镐挖平顶山时所剩下的半壁山,约有二三丈高,北面为奶牛饲养场的铁丝网所堵塞,只有东面和南面可以出入,是一块沟形稍有坡度的平地。刽子手们利用了这块有利的地形作为屠场,既便于把守,又便于进行屠杀。

午后一点多钟,人们差不多都被赶进了屠场,陷入绝境。日本守备队四方八面紧紧向人群包围,拼命把人群向中心压缩。

在人群的南面站着手端刺刀的日本兵,虎视眈眈地死盯着人群,人群的东面放着几个用红布盖的带腿的东西。人们不知道那是何物,还以为是将要给他们”照相”用的照相机呢!

到了草坪,一家挨一家地在地上坐着。这时人们精神紧张万分,但还没有意识到刽子手要放机关枪。

人们在吱吱呱呱地喧嚷着,一位面目黠黑,个子高大的日本军官走了出来他用朝鲜话喊:“腰包腰包……”接着,有二三十个朝鲜人走了出来。这时,人们才知道大事不好,鬼子一定是布置什么大阴谋,人群中掀起了轰然的大骚动。紧接着,那带腿的东西上面盖的红布也揭开了,“不好啦……不是照相机是机关枪,快跑哇!”

人群中大多数没有见过机关枪,但也知道这显然不像照相机,被这猛一叫,怔住了,没等定下神,那个刽子手军官一摆手,“突突突……”六挺机关枪由南向北同时疯狂地扫射开来,四方八面的守备队亦同时向人群开枪,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开始了。

许多人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已经饮弹倒地。片刻之间,一堵堵的人墙倒下去,血肉横飞,妇孺的哭叫声,人们受伤后的惨叫声和对刽子手们的咒骂声、连成一片。

“冲出去,快逃命啊!”受伤后的人们,自己跑不了,叮嘱着家里没有受伤的人快跑。往哪里跑呢?

西面是个两丈多高的陡壁,有人不顾死活地往上爬,爬不几步,“突突突突……”一个个中弹落地,没有一个爬得上去。北面是围着牛奶房的铁丝网,刽子手又派重兵把守,无法冲过去。

东面架着机关枪,人们不敢往机关枪方向跑。只有南面有一个缺口可以冲出去。但是,好几千人,大的小的,挤来挤去哪里跑得动?特别是一家人在一起谁忍丢开家里受伤的人和小孩就跑呢?

互相顾来顾去,稍一迟疑,第二颗子弹飞来了,连自己什么时候中了弹也不知道,结果谁也跑不了。实际上南面这缺口刽子手早有严密部署,往外跑的都被打死。

据被害者回忆,在当时情况下能够逃跑成功的几乎没有几个人。事后了解,从南面缺口跑出去的总共不过六七人,他们乘乱成一团之际,迅速冲了出去,立即伏身地上逃开刽子手的视线,因而幸获成功,其余逃命的几乎全被打死。

刽子手用的大多是爆炸性子弹,人群里又有许多人枪声一响连往下卧倒都不懂得,多是两手把脑袋一抱蹲在地上让机关枪扫射,结果开花性子弹亦多是打中头部,脑壳崩裂,脑浆和鲜血崩流,整个草坪被染成白一块红一块。刽子手机枪一轮又一轮地疯狂射击,人群一堆又一堆地倒下去。

这边是枪声大作,刽子手正在进行疯狂屠杀,那边正是被烧的房子浓烟飞腾,烈火冲天,整个平顶山湮没在疯狂的大烧杀之中。结果,将近三千同胞就这样死不瞑目地躺在刽子手的屠刀下。

六挺机枪经过不到一个钟头的扫射,草坪上的全体同胞全部躺在血泊里,血流成河,整个屠场变成一片血海。

枪声停止之后,一切寂然无声,只有一部分同胞在作绝命前挣扎发出的低微呻吟。

屠场上东倒一个西倒一个,黑压压一片全是尸首。刽子手们没有看出什么动静,以为全死光了,于是一声号令,集中上了车往回走。走了三个车,最后一车刚刚开动,突然死人堆里有人说话,还有抬头看准备跑的,刽子手们发现了。这一下糟了!车头一拨,重新开进屠场,进行第二次屠杀。

这一次屠杀比起刚才的机枪扫射就更加残暴了,这次不用机枪扫射,而是用刺刀刺。刽子手们全部下车从北到南在死人堆里挨个刺。不管是死是活头一刀往腹部刺去“克齐”一声刺下去没有反应,就证明死了;一刀下去“哎呀,爹呀,娘呀”,刽子手就猛力再来第二刀,第三刀,直至刺死为止。

屠杀后所以还能有一部分人逃了出来,多是在这种情况下咬紧牙,任凭刽子手刺,一声不响,假充死人,刽子手刺了几下没剌到要害部位,才得“虎口余生”的。

有的刽子手为了取乐,专挑妇女的阴户,把肠、肚都挑了出来。有的则专挑孕妇的肚皮,把肚子里没有出生的婴孩挑出来,甩到半空里。尤其残忍的是有些孩子呼爹唤娘的爬来爬去寻找自己死去的爸爸妈妈,刽子手走过去“哈哈,……小红胡子,往那儿爬”,一刀插进去,高高举起往后一甩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

有些人被刺时破口大骂刽子手“操你娘…”,刽子手听到骂声,就更加用力猛刺,把周身刺得稀烂,这种极端野蛮残酷的罪行,令人发指。

在第一次机枪扫射后本来还有部分同胞能活过来,经过一遍刺刀的“全面复查”,再能保下性命的就极少极少了。大屠杀直到傍晚时才结束,从开始机枪扫射到后来刺刀屠杀一共历时三个多小时。

第二次收兵后,刽子手们还到栗家沟附近一个火药厂的水池里洗刷沾满鲜血的刺刀,然后坐上汽车回去了。这次刽子手走后,就再没有人动弹了,鸦雀无声,一片死寂。直到天大黑之后,下了蒙蒙雨,才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声。慢慢地有人从死人堆里挣扎着爬起来往外逃。

有些人负了重伤以后,昏迷过去,直到半夜才苏醒过来,还挣扎着逃命,但多数是丢臂断腿,遍体鳞伤,已经爬不动了。有的爬着爬着,爬不出几步就死在高粱地里。有的流血过多,喝不上水,张嘴渴死了。各种死亡前发出的凄厉的呻吟声、呼嚎声和惨叫声,一直到天明。这一夜稀稀拉拉大约一共逃出来有三四十人。

这一次大屠杀,我平顶山同胞一共死了多少,这个确切数字至今无法查考。据刽子手说有二千三百多,实际远不止这个数字。人们都说平顶山是一条很长的街,总共不会低于三千多人口,这次牺牲二千五百多人,是起码的数字。所有的房子全部烧光,只剩下一幢老君庙,留下庙里的几位上神在为死难同胞“守灵”。

第二天一早,刽子手们雇了一帮朝鲜浪人(中国人一个不要),按原定计划来处理善后。这帮朝鲜浪人用火钩式大钩子,把二千五百多个尸首钩到山崖底下,垒起来,其中还有不少没有死的,还能说话,只是断了腿或受了重伤走不动,也同死人堆在一块,浇上汽油焚毁,然后用炸药把山崖炸崩,掩埋烧剩的骨头和尸体。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至此全部完成。

消失的村庄,不灭的历史:铭记惨绝人寰的抚顺平顶山惨案平顶山殉难同胞遗骨馆

平顶山从地球上毁灭了,村子烧光了,刽子手们还认为不足以泄恨,还要根据既定计划,把周围村屯继续“扫荡平”。就在这处理善后的同一天,以及连续的几天里,日寇守备队连日到千金堡烧杀。千金堡离平顶山约五华里,是自卫军先经过这里进到平顶山的。幸而有了平顶山的前车之鉴,刽子手们还想采用平顶山那种集体屠杀的办法已经不行了。

千金堡人风闻刽子手要来,就纷纷逃跑。刽子手想集中也无法集中,因此就改变做法,进村逢人就开枪。那些来不及跑或年老因病跑不动,或者一时舍不得扔下家中财物心存侥幸而没有跑的,前后一共被打死四十多人。

千金堡的前、中、后三条街三百多户、一千多栋平房全部被烧光。同平顶山一样,经过这次烧杀,千金堡剩下的也只是一片瓦砾,原有的面貌早已不复存在了。

刽子手们干下了这桩滔天罪行,自知问题严重,因此千方百计封锁消息,妄图一手遮住天下人之耳目,特别是害怕消息走漏到国外,引起国际舆论。但是人们的嘴巴是封不住的。

屠杀事件一传出,人们竞相走告,潮水般地涌向沈阳、关内,消息很快就传到驻沈的外国人耳朵里去了。

事件后的二三天,一位美国记者以拜访抚顺天主教堂神甫为名,初步侦知到平顶山事件的真相,据传还绕道到现场去拍了照,然后返回沈阳发出电讯,次日外国报纸就报道了平顶山事件。

消失的村庄,不灭的历史:铭记惨绝人寰的抚顺平顶山惨案

平顶山殉难同胞遗骨馆

一时舆论大哗,轰动全世界,日寇当局意想不到消息走漏得这样快,因而大大慌张起来,立即命伪奉天省公署派专使常守臣到抚顺对平顶山事件作警后处理。

常到后纠集一部分韩国侨民会人员到屠杀现场进一步进行掩埋灭迹工作,并在现场用铁丝网围起来,不准人进去看,同时把烧毁的颓垣断壁推倒,铺成沙路,使平顶山面貌全部改变,看不出原有痕迹,以防国际上一旦派人来调查时好掩盖其血腥罪行。从此,平顶山变成了一座人骨堆积的荒山。天长日久,风吹雨淋,山崖底下掩埋的人骨,不时地就露了出来。

人们悲痛地编出了这样一首歌谣:

当年平顶山人烟茂,一场血洗遍地生野草。拣起一块砖头,拾起一根人骨。日寇杀死我们父母和同胞,血海深仇永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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