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marttree
你们可以看到,乔乔的写作很分裂:她既有像《新娘船》《长恨书》(the last letter from your lover)这样凝重动人的作品,也有像《我就要你好好的》《你走以后》(after you)这样叙事轻快活泼的故事。我不知道乔乔在写作这样一些人间故事的时候,心情是否一样。
亲眼见过乔乔两次。一次是在企鹅为她举办的《你走以后》全球出版商酒会上,一次是在《我就要你好好的》伦敦看片会上。在前一个场合里,她随和甚至是有些惶恐地笑着,在企鹅高层的引领下,与人推杯换盏,应读者的要求,签名、合照、点头、抬头;而后面的场合,其实距今也不过半个月。放映厅里都是她的出版商和发行商,她淡淡地说,欢迎大家来看片,这个片子应该很动人;如果你们觉得电影好看,那我很高兴,如果你们觉得电影不行,那也跟我没关系……观众笑。华纳一个男高管也笑,然后说,大家准备哭吧,如果你看完后没哭,那就说明你没有心!
电影两个小时,没有字幕。中途没有人如厕。结尾灯亮,好像是没人哭,可是我旁边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白人前辈,大声说了一句:marvellous!于是大家鼓掌。
而此时的乔乔,已经不见了。经纪人尴尬地解释:乔乔要回家陪女儿,小姑娘明天就要开学了(春假之后)。
猛然记起半年前,在法兰克福,在企鹅办的那个酒会上,当人们兴致勃勃地问乔乔的下一站,她简单干脆地说:我只想回家。
曾经帮助国内的一个记者实现了对乔乔的线上访谈。乔乔说,她写小说的缘起,在于做报社值夜班的时候太多,太寂寞了,那么漫长的夜晚,该怎么办好?——于是,写小说好了!十四岁就开始打工,备尝人间冷暖,加上十年新闻工作生涯,她亲历和闻睹过的故事,足够储备可能是一辈子写作的素材。前三本书都无人问津,到第四本,终于被出版社重视;渐渐一本本出,一本本默默打动越来越多的人,直到《我就要你好好的》出现。——这依然是根据媒体上的一则报道来的:一个前运动员伤残之后,决定安乐死,而其父母支持。乔乔觉得,这个家庭太伟大,而这个故事,幸福却又悲伤。于是她将之变成了一个欢乐与泪水交织的小说,让读者喜爱、投入、期待,却在希望刚刚催生的时候,拦着不让它成长。有的读者评价这是男女版的《触不可及》,而它的结局,分明比《触不可及》复杂,它的情怀,在我看来,也超过《触》。
露与威尔,像朋友又有一些像恋人;在没有遇到之前,他们的生活各自晦暗;相遇之后,她明媚闪耀,他虽然开始展颜,开始变得温暖,却把更多的光亮和热给了她,自己一径往绝境里去,不回头。
不说小说了,你们都看过。说电影。电影里的镜头,色彩都非常显眼。露绑着粗辫子,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小心翼翼陪伴威尔身边,总是惶恐地傻笑。他挖苦她训斥她白眼她她都不恼,倒是以自己的执拗与天真让他想起了生之美好。跟露色彩缤纷到夸张的服饰相比,威尔的衣服永远是中性色。他一直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看着前方,又什么都不看。她陪着他去草地、去野外、去音乐会、去舞场、去海滨、去自己家,她和他一起迎接日光、风浪、音乐、侧目、倨傲、笑语、争辩……露毫不顾忌地嬉笑怒骂,放映室里常常泛起轻轻的笑声。我用手机悄悄拍一张镜头,又拍一张镜头。——因为看的是未完成版,以后公映的,未必是这样的剪接。对生已无留恋的威尔,在那样寂寞的雪夜,看到露沉醉地说起她童年时候喜欢的大黄蜂紧身袜,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彼时可能已开车在回郊区路上的乔乔,经过伦敦城的灯红酒绿,又会想起怎样的青春过往?电影里的音乐,有时候沉痛,多时候轻盈;镜头的着色,却是全程温和干净;而我的情绪,升升落落,升升落落:真像一场梦。——彼时的我,是刚到伦敦的第二天。不远万里,我来与这本书、这个电影相遇。而此后一周内我常常经过的樱花、绿地、喷泉、白云、青天,以及采集来的许许多多人间歌哭(去伦敦书展搜集小说去了),都是这个梦的延续。
乔乔应该不会记得我,莫利亚提、艾利•哈里斯、艾米•布鲁姆、马修•托马斯……他们都不会对我有印象,我只是他们在中国的一名默默无闻的编辑,而中国对他们各自的经济公司而言,是太小太不可期的市场。可是对每个作者,每本书,我都热爱,都真心希望,这些故事,你们也能喜欢,也能传扬,也能体会,作者的投入和努力,我们的投入和努力,看故事的人们应该都有的,遥相呼应的欢喜悲愁。
《我就要你好好的》,非常不一样的情感故事。迄今为止,这可能是很会写故事的乔乔最知名、评价最好的作品。无论你是否喜爱情感小说,无论你是否欣赏浪漫影片,当这个故事抵达你的时候,请你耐心地体会:在盈满泪与笑的深情厚谊之后,长存着超越爱与死的尊严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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