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文明在外表上看来极为相似,不仅体现在衣食住行和文字律令,也体现在精神层面的佛教信仰和儒家礼仪。但当两个文明逐步向现代过渡之时,却有截然不同的表现。日本很快就完成了自上而下的、令人诧异的变革,而中国却在守旧与进步之间步履蹒跚。两者的表现与各自的现代化起点,即“封建制度”的差别有很大关系。
众所周知,“封建”一词意为“封藩建卫”,在汉语中原指周天子将“王土”封赐给臣下或宗亲,待到西方“Feudalism(封建)”一词传入之后,“封建”逐渐转变为指代“中国古代(1840年以前)”的名词。而其原意则愈发模糊。追根溯源,“Feudalism”既然指一种以分封为特征的政治制度,严格的等级制度是其核心之一。这种等级制度可见于欧洲中世纪,也体现在日本的幕府统治时期,但与中国古代社会有不小区别。
中国古代自秦汉以降,强大的中央使得“封藩建卫”以“拱卫王室”的意义已不存在,汉武帝“削藩”、“酎金夺爵”之后,分封制事实上已经为中国古代政治文化所摒弃。少数几次“裂土封王”均转变为大规模的王室叛乱,如“八王之乱”“靖难之役”等。各级王侯之间不存在隶属和义务,爵位高低更多地体现为荣誉,所有贵族全部臣服于皇帝,俸禄也由中央一并拨给。即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侯之间等级模糊,社会大众之间亦是如此,虽有四民(“市农工商”)之别,但身份并不固定,类似明朝“军户”、“匠户”这种身份世袭不变的情况只是少数。四民可以通过努力个人努力改变身份,“科举”即是下层人民上升为显贵的最为人知的通道之一,商人虽然被排在四民之末,在某些朝代也受到严格限制,但任何时期都不乏富甲一方的巨贾,其权势毫无疑问远在普通农民之上,甚至能够左右一地政治。简而言之,古代中国社会贵族平民虽都被分为三六九等,但身份更加模糊,社会阶级弹性更强。
相比我国,日本古代对“封建制”的阐释更加典型,也更接近西欧所谓的封建制。人类文化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在其成名作《菊与刀》中提出,古代日本是一个僵化、停滞的社会,森严的等级制一直是其主旋律。各地受封“贵族诸侯”(大名)并不具有“拱卫王室”的意义和责任,而是幕府对有功之臣的褒奖。幕府手中缺乏足够的贵金属货币,力量也不足以扫平所有藩阀,只能以土地及土地上附属的人口作为酬劳和俸禄。此一分封自上而下,直至没有土地的低级武士。在德川时代,日本社会有四个世袭等级,其顺序是士(武士)、农、工、商,幕府不仅将身份固化,并对各阶层成员的日常行为作了详尽的规定。商贾处于最低等级,受到种种苛政制约,并被多如牛毛的捐税盘剥,甚至连穿戴、雨伞以及婚丧时的费用都有明文规定。关于农民,虽然幕府规定土地不得转让,但实际上也意味着农民被拴在土地之上,世代供养大约两百万之众的贵族寄生阶级。据说德川幕府时代赋税接近百分之四十,世纪缴纳时甚至高达百分之八十。武士与其他三个阶级不同,它从领主处领取俸禄(俸禄也是世代不变的),实际上是贵族阶级的打手,而不属于“庶民”。在古代日本,平民与贵族各处于不同的社会结构之内,每种社会结构又各有一套从上到下的法令、规则、统治和相互义务。两种社会结构之间的人有不可逾越的距离。
上述中日古代文明的结构性差别决定了两者在现代化中的表现。尽管还有其他种种原因,但更具弹性,社会流动性更强的中国传统社会对新生事物的包容能力,以及对外来力量的抵抗力要比僵化的日本社会强得多,反而使社会变革来的更晚,也更艰难。
我们总是认为,日本民族学习能力很强,这固然没有错,但却没有注意到,日本人同时也非常善于改造外来事物。鲁思·本尼迪克特说,“尽管日本从中国输入了各种文化”,但“日本从一开始起就没有照搬中国的无等级社会结构”,并“将从无等级的中国吸取的生活方式,改造成适应其自身的等级制文化”。日本既然是我们最重要的邻国,我们必须深刻理解彼此之间的差异,而鲁思·本尼迪克特在其成名作《菊与刀》则是最重要的,也是首先读的作品。
来自: つらじゃな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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