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繁花》里的女一玲子,本来在日本的饭店里做女招待。阿宝去日本见一个要人,人生地不熟又时间有限,玲子耐心陪他,还把自己的好运符送给他。那代表了她的抱朴含真,倾尽所有。她本来叫金玲,生意人,哪有不需要金和灵的?
结果阿宝果然就人生开挂了,他一路晋级,成了宝总。他也兑现承诺,开了一家叫夜东京的饭店给玲子经营。
玲子看似慷慨,可是也有上海女人的精明算计。菱红兜售两千六百块的珍珠耳环给她,她嫌便宜没要。转身看汪小姐为宝总立了一功,就要了耳环给宝总,让宝总送给汪小姐。以表示自己处处为他考量,也是拿自己当他的贤内助来做。
耳环可不是白送的,玲子要价两万六,直接翻了十倍。她跟了宝总多年,就是要理直气壮地占他便宜。
宝总呢,一直乐于让她占便宜,但生意人可不是傻子,他只给她一万三。他说菱红店里的东西,不值两万六。
玲子呢,也不会少占便宜。她心里一算计,以店面装修为理由,一万三直接进了自己腰包,还有八万七的装修费宝总得补上,耳环呢,另算。就这样你来我往,讨价还价,简直像游戏。
正是这副耳环,让汪小姐背负了污名。国有公司有规矩,不能收客户贵重礼品。其实,这副耳环菱红进价才两百块。
最终因为耳环带给汪小姐的伤害,宝总和玲子反目决裂。菱红、葛老师和陶陶吵乱架时,他们露出一句:“玲子年纪大了,宝总会看上她”,彻底伤了她的心。别人眼中的看破,正是她不愿承认的事实。
是的,万花丛中过的宝总,再没有一句承诺。她是他的什么人?妻子么?没有婚书。女友么?人家还有汪小姐。情人么?除了让她占便宜拿点小钱,她实在没有得到他的真感情。在宝总的大发雷霆中,玲子已经清醒看出,在宝总心里,汪小姐比自己更重要一些。她彻底寒心了。
出走又归来,玲子穿上洁白的厨师服,像夜东京一样脱胎换骨。她再也不是每晚给宝总准备满堂红泡饭的玲子了。经营夜东京这么多年,店里的菜其实一般,也没少宰客,现在,她要一展身手,独立经营了。
没有了宝总的夜东京,居然顾客盈门,红红火火,玲子好不风光。
即使上了一点点年纪,其实玲子的风情是不缺男人欣赏的。强慕杰强总就是一个。
她笑起来时的眉眼弯弯,她转身时的腰肢如风摆杨柳,她迎来送往时的沪语发嗲,她管理店面时的洒脱利落,她朋友有难时的拔刀相助,一个上海女人的风情万种她都有。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不会轻易委身于任何一个男人了,强总也不好使。走进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就是有人间清醒,票子有得,其余老娘不在乎,谁也别想拿捏我。
她再爱宝总,也知道一切不过是水中望月,镜里看花。他有过去的白月光,更有现时的红玫瑰,她玲子算哪样呢?过去,她是他时来运转的灵,现在,她要做自己,做从零开始的零。
离开宝总的玲子,眼风里多了沉静,背影现出刚强。她占过的他的便宜哪是便宜,是她为他付出青春的理直气壮,也是以此延续他爱她的幻觉的证明。宝总这种男人,至少不会在金钱上辜负任何一个对他好的女人。送汪小姐一辆凯迪拉克,用三十万借条为李李摆平纷争,出手不可谓不阔绰。但这并不代表爱,其中只有感念或利益。相必玲子是过了很久才悟出的。
过去有句老话:“一眼大一眼小,不得便宜架口咬。”宝总在爷叔的指导下,租住和平饭店顶级套房,吃穿讲究,加上长相帅气,很有派头。可是他右眼大,左眼小,经常歪嘴一笑,满不在乎的表情之下有甚多深意。他左眼看的是世事浮华,右眼看的是江湖生意。有宽容,有算计,也有嘲讽和较量。玲子怎么可以在他那里等到未来?
剧终前,因为一起帮助陶陶妻子生产抢救,玲子还是再次见到了宝总。这时候,故人江湖重逢,却再也无法重叙往事。即使心里翻涌着一个太平洋,也只能表面平静如水地点头道别,然后各自走向不同的道路。
至此,电视剧在玲子这里完成了烘云托月,曲尽其妙。她应当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一些上海女人的代表。她们渴望男人的爱,但不代表要依附于男人。她们既有妩媚妖娆,也有侠肝义胆。你看菱红离开时,她举着厚厚一沓钞票要给她。芳妹哭诉陶陶时,她挺住她扑过来的庞大身体,也把她的鼻涕眼泪一地鸡毛都一同接住了。
玲子最终获得了清醒与新生,人家宝总,可是从来都醒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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