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选状元
当秦桧的孙子秦埙被提名为状元的名单呈送到宋高宗面前时,一向怂怂的宋高宗也不能忍了。
之前,秦桧孙女丢了一只猫,有司衙门就将整个京城翻个遍。
这衙门都姓秦了,现在连状元还要姓秦吗?
于是,宋高宗大笔一挥,将第二名的张孝祥钦点为状元,将原本第三名的曹冠则提为第二名榜眼。
当然,宋高宗也没忘了给秦桧面子,将其孙子秦埙点为第三名探花。
随后,面对秦桧有意无意的套问,宋高宗坚定地说:张孝祥无论策论、诗歌和书法都很出众,堪称三绝,非他人可比。
秦桧于是柿子捡软的捏,转为询问张孝祥:你诗歌学的哪一家?书法又学的哪一家?
状元郎张孝祥不卑不亢答道:诗歌学的杜甫,书法学的颜真卿。
秦桧被刺痛了,但又不好发作,于是只好阴阴一笑道:“天下好事,都让你占完了。”
还好,就在张孝祥高中状元的第二年,秦桧就一命呜呼。
秦桧死后,宋高宗逐渐掌控朝中局势,张孝祥被征召为中书舍人,专门为皇帝起草诏书。
张孝祥的文笔实在出色,据说他写作从不用打草稿,“笔酣兴健,顷刻即成,初若不经意,反复究观,未有一字无来处”,
但少年得意的张孝祥很快就为人所嫉妒去职,回到芜湖赋闲两年半。
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金主完颜亮分四路大举南侵,与张孝祥同榜的进士虞允文临时组织宋军大败敌军,南宋再次转危为安。
主战派从此活跃起来,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老将张浚被起用,全面负责江淮地区防务。
张孝祥主动求见张浚,被任命为建康(南京)留守,活跃在北伐前线。
在一次宴会上,张孝祥写下了《六州歌头·长淮望断》:
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
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冠盖使,纷驰骛,若为情。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据说席上此曲唱完,张浚泪流满面,为之罢席!
隆兴元年(1163年)四月,南宋八万大军挥兵北上,史称隆兴北伐。
初期进展顺利,但内部将帅不和,一个月后就被金兵反扑,无奈下,隆兴二年(1164年)十二月,南宋最终与金国再次达成和议,史称“隆兴和议”。
主战派从此失势,张孝祥也被贬。毕竟是皇帝钦点的状元,朝廷还算器重,于是张孝祥就被派往各个地方四处救火。
张孝祥不辱使命,他可以一人一马前往平乱,以气势喝住乱兵哄抢兵库;
他还主持修筑了寸金堤,“自是荆州无水患,置万盈仓以储诸漕之运”;
他关注农事、善待民众,离任时湖南百姓“哭送登舟,绘像于湘中驿”。
而在其第二故乡芜湖,张孝祥更是捐出自己的三百亩田地为湖,疏通水源,为芜湖开通“水泽地脉”(即镜湖)。
就这样,这位上承苏轼、下启辛弃疾的豪放词人,在宦海沉浮中,一点点耗干了自己的心力。
宋孝宗乾道二年(1166年),张孝祥在中秋前夕泛舟经过洞庭湖,他写下了那首与《水调歌头》齐名的中秋词《念奴娇·过洞庭》: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乾道六年(1170年)七月,张孝祥遇见知己虞允文,二人顶着酷热在芜湖舟中把酒谈心,但转眼就中暑急病而卒,年三十八岁。
张孝祥的死讯令朝野震惊,孝宗皇帝都不禁发出了用才不尽的叹息。
虐恋情深
张孝祥23岁中状元,人们盛赞这位少年郎是“天上张公子,少年观国光”,风采之出众,甚至令秦桧的死党曹泳都顾不得避嫌,在朝堂上当众为女儿向张孝祥提亲,但张孝祥的反应却是“默然”“不答”,搞得曹泳好不尴尬。
事实上,这并不是张孝祥为人清高,不欲与豪门结亲。而是他的内心还藏着一段隐情。
他早年曾与一位李姓女子相爱生子,但不知为何,张家始终不同意迎娶李氏入门。张孝祥高中后,父母更是大张旗鼓地把他的表妹时氏明媒正娶过来。
张孝祥被迫将李氏与儿子送走,李氏凄凉无助,便做了道姑。从此,两人再未见面。
李氏究竟身份如何,这段感情因何要走到被迫送走妻儿,还是不解之谜,唯一可知的是,较之时氏,张孝祥对李氏的感情深厚得多。
张孝祥的诗文集《于湖集》中,除了简短的悼文三则外,并无一词、一诗、一文提到时氏。
那些缠绵悱恻的情词则显然是张孝祥怀念李氏之作,如《念奴娇·风帆更起》《木兰花慢·送归云去雁》《木兰花慢·紫箫吹散后》,词中既有失去情人的悲哀,也有痛别爱子的悔恨与凄凉:
送归云去雁,淡寒采满溪楼。正佩解湘腰,钗孤楚鬓,鸾鉴分收。凝情望行处路,但疏烟远树织离忧。只有楼前流水,伴人清泪长流。
霜华夜永逼衾裯,唤谁护衣篝?今粉馆重来,芳尘未扫,争见嬉游!情知闷来殢酒,奈回肠不醉只添愁。脉脉无言竟日,断魂双鹜南州。
这首情韵绵邈的《木兰花慢》是当年张孝祥送李氏出家时,在送别码头上写就,词中满满地无奈与哀愁。
1971年张孝祥的长子张同之的墓志铭出土,人们由此了解到更多事实:
张孝祥并不是个始乱终弃的人,他在正室去世后并未再娶,而且还将房产记在了李氏所生的儿子张同之的名下,并让张同之继承其荫封官职。
但即使是如此,张氏家族仍然不容李氏及其儿子,以至于丧偶后的张孝祥仍然没法与李氏重聚。
风帆更起,望一天秋色,离愁无数。明日重阳尊酒里,谁与黄花为主?别岸风烟,孤舟灯火,今夕知何处。不如江月,照伊清夜同去。
船过采石江边,望夫山下,酌水应怀古。德耀归来虽富贵,忍弃平生荆布?默想音容,遥怜儿女,独立衡皋暮。桐乡君子,念予憔悴如许。(《念奴娇》)
“忍弃平生荆布”一句,用的是南朝江祏的典故,作者不得不离弃妻儿,其中的自责、内疚、悔恨、悲苦均难以为外人道,更使他心力交瘁,痛苦不堪。
文学演绎
张孝祥逝世三十多年后,与张孝祥同时代,曾经有过交游的陆游当时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回忆起张孝祥时仍然赞不绝口。
陆游说张孝祥为人豪爽耿直,那种聪慧豪迈的气质,远超当时的同时代人,令人一见即为之折服。
也许正是口碑极佳,所以屡屡被写进故事中,其中就包括元代关汉卿的名作《萱草堂玉簪记》。
明朝高濂又在此基础上继续创作,写成一部愈久弥香的《玉簪记》,几百年来传唱不绝。
《玉簪记》中,陈妙常先遇到的是这张大知府张孝祥,但二人诗词唱和虽然很聊得来,却并没有擦出爱情火花。陈妙常以一首《杨柳枝》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张孝祥的“友达以上,恋爱未满”:
清净堂前不卷帘,景悠然。闲花野草漫连天,莫胡言。独坐洞房谁是伴?一炉烟。闲来窗下理冰弦,小神仙。
陈妙常说我习惯了清净的生活,不要跟我谈爱,我喜欢在房间里面弹琴焚香,独自静坐。
然而陈妙常和张孝祥的好基友潘必正却一见面就调起情,且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陈妙常珠胎暗结。但按当时律法,尼姑与人私通并怀孕,是要治罪的。
潘必正只好去找老友张孝祥,务请帮忙成全。
张孝祥有些无奈,有些吃味,但还是有力出力,他思索片刻,便道:“你明天来我的县衙里公开申诉,就说你自幼与陈妙常指腹为婚,后因战乱离散,而今幸得重逢,诉请完婚,我自有处置。”
陈妙常别无选择,只好硬着头皮随潘必正来到县衙,向张孝祥呈上了状纸。
只听堂上的张大人厉声道:“大胆尼姑!你不是‘清净堂前不卷帘’吗?”
陈妙常被这么一吼,很是害怕,担心张孝祥公报私仇。
张孝祥看到可怜兮兮的妙常和憨憨呆萌的潘必正,又不禁大笑起来,然后提笔判道:
“道可道,名可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清者浊之源,守不住炼药丹炉;动者静之机,熬不过凡情欲火。大都未撞着知音,多半属前生注定。抛弃了布袍草履,再穿上翠袖罗裳;收拾起纸帐梅花,准备着罗帏绣幔。无缘处青蒲黄庭消白日,有情时洞房花烛照乾坤。”
总结起来就是:今天就领证吧,我盖章。
这个剧情设置很耐人寻味。
张孝祥青年得志又风采出众,似乎颇应有些风流韵事,但考证他的生平,其爱情和婚姻实在乏善可陈,除了他同李氏那点露水情缘外,找不出任何“污点”。相反,他在地方官任上,造福百姓,官声卓著。
于是种种考量加起来,就造成了这个情节:张孝祥并非是爱情戏的男主角,但却有着不输男一号的戏份。
戏曲情节和现实生活最终还是对应的:张孝祥自己的苦恋终究没有着落,他的心思也多半放在国计民生上,最终他的男女朋友们替他实现了幸福,而他则在政坛和文坛上成就了自己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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